這次是個徹底的大逃亡,每當新年將至,我又再次尋找叛逃的理由和去處。尼泊爾是我的夢土之ㄧ,麗蓉的提議促成了我親臨此香格里拉的機會,雖然在深冬時分去挑戰一個畢生未有的經驗讓自己不免踟躕,亦讓Ben憂心再三,但我深知遠去異鄉是遁逃的唯一方法。
在2009年新年前的一個傍晚,與麗蓉一家前往機場,於深夜抵曼谷,在一杯dry martini之後,於機場的旅館小睡片刻,次日搭機前往Kathmandu,此後我們便逐步遠離文明,車子行經市集,對於觸目所及的一切,我並不驚訝,在塵土飛揚人聲沸沸的市井中,看著地上待售的蔬果與成堆的垃圾比鄰,領悟世間已無分貴賤。晚餐在Guest House旁的Third Eye喝了Mustang產的 Marpha apple brandy,夜晚便在無燈的旅店勉強小憩等待天明。
次日早上我們一行人在沒有時刻表的機場與文明做最後的掙扎。飛抵Pokhara後,在麗蓉的堅持下入住Fishtail Lodge Hotel,其房價媲美Manhattan 的旅館,但據說湖中應有的Fishtail山峰倒影是世間少有之絕色美景,但細雨綿綿的天氣令我們無緣親視。晚上亦在麗蓉堅持下前往New Everest Steak House用膳,我倒期望於市集中隨緣填飽皮囊便可,尼泊爾讓我有再次品味印式香料及烤餅的機會,接著數日我亦數度淺嚐當地的佳釀。是夜,我被久未目睹的滿天星辰所震攝。
次日我們隨導遊及挑夫驅車前往Birethanti之登山口,於此我們開始進入一個沒有時間的國度,起初在輕鬆的步行中穿過一個山中村落,所見景緻尚有一般農村氣息,村民販售當地極小的橘子給登山者,偶有驢隊經過進行著近乎數世紀前的商業交易活動,而此處便是文明的終站了。傍晚抵達Tikhedhunga,Laxmi Guest House是我們山中夜宿的第一個小棧,雖然房間簡陋不堪,但窗外連綿的山景卻是無可取代的,我帶著Sarah Breathnach的“Simple Abundance”中譯本,此情此景似乎非常適宜展讀此書,事實上在經過數日山中生活的淬煉後,我對人世幾乎已無欲無求。我們就著天上的繁星在微明的燈光下晚餐,在此享用燈光是奢侈的行徑,因此只得逼迫自己入睡。
翌晨三點多醒來,在尚無天光的清晨,伴著如急雨似的風聲在電腦前斟酌著文稿上的字句,偶有經過的驢隊,用鈴聲和蹄聲暗示著這個世界的存在。早上的路程相當辛苦,一路盡是攀升的陡坡,雨季破壞後尚未恢復的路面及落石讓旅程更具挑戰,我幾乎將體力發揮至極限,幸而下午進入有溪流穿梭的樹林才稍緩和了旅途的疲累,此時我們已達接近3仟公尺高的Ghorepani (Ghorepani means polly wastes)。由於此處具有稍具規模的山中小鎮,我們得以在堪稱星級旅店的Poon Hill Guest House歇腳,晚上在室內爐火旁渡過中國人的除夕,房間的窗外即是Annapurna South 和 Fishtail的美景,我們為此峰峰相連的雪白山頭而來,如今雖已迫在眼前,我卻感覺恍忽。
翌日清晨五時許,我們便包裹著全身抵抗冬日山上的寒風前往Poon Hill,一路經過山脊稜線,遠眺四週綿延不絕的雄偉山色,在天色未明、萬賴俱寂的清晨更覺它神秘的吸引力,到達山頂後便靜待日出的時刻,但在晨光初現時分我的心情反而徒然低落,似乎橘金色的俗媚氛圍僅為取悅湧入的人群。下山早膳後便沿著稜線前行,行經之處多為樹林環繞,Fishtail 在左側時隱時現,然一路體會一山又比一山高的況味,揣想研究的路途何嚐不是,沒有痛苦的付出何來獲得,然而群峰較勁卻又是殘酷無情的。是晚夜宿Tadapani一處旅店,晚上啜飲一杯當地稱為Roxi的小米酒,此時我已習慣了山中極其簡陋的一切,人生何需障物。
第四日的路程輕鬆許多,所經之處多為森林,可是數日下來累積的疲憊已在身上發生作用。我們雖已漸漸遠離Annapurna的群峰,但轉身一見卻又如咫尺之近,於中午抵達Family Cottage and Restaurant,四周山野的美景竟讓我想長住於此,在享用山中米其林的午餐之後,一名挑夫領我先行下山。路程雖堪稱輕鬆,但我似乎已失去意識,但憑雙腿前行,我們也近乎回到文明的邊緣,途中於一處旅舍小歇,我頗有興味的駐足觀看店家用極其簡陋的爐具準備是夜的晚餐,繼續前進至傍晚時分,我們到達Honest Lodge and Restaurant,並成為今晚唯一的住客,店主待我如上賓,我獨自在戶外用完晚餐,用兩杯酒勁強烈的Mustang 咖啡催眠,但仍在天未透亮時分即醒,四週田野十分寂靜,我就著一明一滅的微弱燈光勉強讀書,早膳後繼續下山走完最後半天的旅程,當一切回到原點時,我在Birethanti買了一顆天珠,以此為接近佛陀天堂之安娜普娜健行畫下句點。
午後搭機返回Kathmandu,此次在Guest House 入宿一間較優渥的客房,次日上午一如往昔早起,在花園享受寧靜的晨讀時光,並想乘早瀏覽市井生活,雖在前往Durbar Square途中與人力車夫發生極不愉快的衝突,我仍充滿興味地漫步於人車混雜的市集,此地的甜點色彩繽紛,颇有土耳其、印度之風味。其後,雇一名導遊走訪周遭的皇宮與寺廟,即為尼泊爾之行畫下句點。晚上抵曼谷機場,竟於極具現代感的旅館中無法入眠,夜讀一晚至天明,飛抵台北後,終於完成了一段心靈的逃亡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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