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看看日本文學名家筆下的京都,所以鎖定了川端康成兩本以京都為場景的小說,但我先捨“古都” 而看 “美麗與哀愁” 是因為又想要看看川端是如何藉由畫家的心靈、感情和創作來詮釋他的「美」以及人生的空寂和無常。
為訂購 “美麗與哀愁”,進博客來網站輸入此五字,竟跳出二百七十多筆書籍及商品,可見 “美麗” 與 “哀愁” 二字連鎖率 (linkage) 極高,如同劉黎兒在此書的導讀中說「美麗與哀愁是渾然一體的」。
我既不夠資格作文學評論又非得一定要循著作品遊遍所有的文學場景,所以這本小說讓我特別注目的地方是書中兩位畫家女主角的畫,兩人一師一徒,但師徒間又有 lesbian 的關係,我想要 “看” 她們的畫。事實上,川端在寫這本書時經常和畫家東山魁夷 (Kaii Hagashiyama) 討論繪畫和文學共通性,東山擅用日本古有的群青色為基調表現出一種清澄寧靜的特有畫質,其實我並不太喜歡東山的裝飾性手法,他不畫花,多為風景,因為他說「風景是心的鏡子」,不知是否因為如此他的畫多是具對稱性的實物與倒影。他與川端在表達日本美學的「物哀」和「幽玄」意識上應有許多可共鳴的地方,甚至讓川端將表現主義及超寫實主義的概念引進小說中。不過東山清明沉靜的畫風能立即給人表象的心靈安慰,但讀川端的作品卻要透過他「物哀」、「物滅」的語彙去詮釋出生命的本質,這實在需要經過一番修鍊了。
川端在小說中描述兩位畫家音子與慶子的畫。
音子畫的是牡丹,「在畫絹的上方只盡情地畫著一朵紅色的牡丹。那是一朵正面牡丹,花朵比真花還大。花葉很少,下方有一個白色蓓蕾。從那大得有些不自然大朵的花裡,大木看到了音子的氣度和品格。」「那大大的紅牡丹特地從深處閃著孤獨的光。」所以音子的畫可比擬 O’Keeffe 的罌粟,芳華自賞,是「物哀」。
慶子畫的是梅,「雖說是梅花,但只是畫著大小與嬰兒臉龐相仿的一朵大花,並無枝幹。而且,在一朵花裡,有紅白兩種花瓣。在一個紅色的花瓣中又不可思議地畫著深紅和淺紅。這朵梅花像怪異的靈魂在搖動。」畫的背景或許是「厚冰破片的重疊,….,又像是連綿的雪山」,也許都不是而是「慶子的心象」。 那慶子的畫是否像 Henri Rousseau 的 “沉睡的吉普賽人” (Sleeping Gypsey) 或是 “嘉年華的夜晚” (Carnival Evening) 一般給人一種鬼魅及「幽玄」的氛圍。
有畫中的花也有心中的花,音子在火中見到一朵盛開的白蓮花浮現出來,在隨之而來的激情中讓她想要「現在就畫吧!不趕快畫就畫不成了。」為何是白蓮花,當然和川端對禪佛的深刻體認有相當大的關連,火中蓮花應該就是音子,就是川端自己,就是一種「物我一體」的禪機。
川端另外有一篇藉 “花” 討論日本美學的散文,川端在 “花未眠” 的開端便敘述「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川端在凌晨凝視綻放的海棠「更覺得它美極了,它盛放,含有一種哀傷的美」,所以川端即便認為花美仍不忘強調它的哀傷,不過這「盛放與哀傷」的陡然起落仍給我很大的震懾,或許是因為在夜間盛放的花,因無人欣賞而哀傷,顯然每個人都還是有一種 “自我”,一種不為人瞭解的面向,所幸川端在結尾還是說了「一朵花很美….,為此要活下去」,我在網路上看到一篇的評析,認為這是「由此向生,從死亡角度去反觀生命的價值」「生命的價值在於體現生命過程中的綻放」。
花因為它的美麗而有哀愁,但綻放的過程仍可以絢爛無比。
- Sep 15 Thu 2011 12:19
花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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